第71章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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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父親。
徐聽然覺得, 跟這位突然出現的阿姨所帶來的曲折劇情相比，他的劇情實在是不值一提。
所以他誠懇且真切地，下意識喊了一聲爸。
之前以為這句稱呼很難喊出口, 現在腦子一抽了，居然就這麽直溜溜地從嘴巴裏蹦出來了。
此話一出，連徐聽然自己都有些驚訝。
他怎麽做到的啊？！
這跟他爸犟了兩年的氣，還沒爭回來一個道理，居然就自己先認慫了，開口喊了爸。徐聽然一張俊俏的臉上寫滿了不敢置信。別扭，就是純純的別扭。
瞧見了他的表情，徐懷榮冷笑一聲。
“怎麽？”
“喊我一聲爸你就這麽不樂意！你給我站過來！”
徐聽然就是不喜歡他爸這種永遠都是硬梆梆的, 帶著命令的口吻講話的語氣，就好像他不是他的兒子, 而是他手下的兵, 要聽他發號施令, 看他眼色才對。徐聽然不喜歡這種感覺。
本來有幾分想著算了算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現在胸口那一簇火苗就一下又重新點燃了起來。
不服氣，就是不服氣。
徐聽然像一頭小獅子，昂著頭，反抗著自己的父親。
“對！我就是不樂意！”
徐懷榮一聽這話，臉色都青了。
就跟被人往那染料罐裏泡了澡一樣。
徐懷榮下意識四處看，那樣子徐寧川分外熟悉。他是在找可以用來當打人工具的物品。
徐聽然冷笑, “怎麽，你還想打我！？”
這句話不亞於火上澆油。
“我打不得你？！”徐懷榮氣急，家夥也不抄了，東西也不找了, 袖子一擼，伸手就往徐聽然的身上砸。那拳頭硬梆梆的，付小西看了都害怕，感覺能一坨打翻一個小怪獸。
徐聽然也不怕，他梗著脖子，擡著頭看他爸。
不知道為什麽，兩年沒見，總覺得他爸矮了點。
白頭發多了點。
但是兇巴巴要揍人的樣子，還是很討人嫌。
徐媽媽雖然病弱，看著像風一吹都倒的西施，但是現在下意識站出來維護徐聽然的樣子，像極了母雞護崽，半點也不猶豫。
“徐懷榮！孩子兩年前被你打走了！現在才回來！你又要打，是不是！”
“那你先打我啊！”
徐媽媽跟人吵架的時候，大聲說話的樣子都帶著幾分病氣。
徐聽然心疼他媽，反手把徐媽媽往身後扯，自己毫不示弱地沖著徐懷榮喊，“你打我啊！”
“你把我打死算了！”
沈菏妝還癱坐在地上，看著這突然發生的一幕，心下嗤笑。
這劇情也沒有比她的好到哪裏去。
演戲的人成了看戲的人，看戲的人變成了臺上客。
徐聽然是個倔骨頭，他爸也是脾氣硬的，跟一塊鋼板一樣，現在兩個人彼此踢到彼此，都不退讓。
“你打我啊！”
付小西看著這一幕，只覺得心中詫異。
她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聽見被人主動提這種要求。
也是第一次見到平日裏認真做飯打掃衛生的可以算得上是賢惠的徐聽然哥哥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就好像他的身上有一根引線，平時不會被點燃，但是遇到徐懷榮，別說引線會被點燃了，就連渾身順不拉幾的骨頭，都要反過來了。
眼眶裏都泛著紅，帶著血絲，聲嘶力竭地喊：“徐懷榮，你有本事打死我啊！”
付小西想沖上去做點什麽，但是付雲佳一把拉住了她。
這兩個男人動起手來倒沒什麽，付小西這麽小一個小孩子，跑過去，拳腳一個沒長眼睛，就全往她身上招呼了。
付小西瞧著媽媽搖頭，往前沖的心思歇了片刻。
徐懷榮聽了徐聽然那句話，冷笑一聲，“怎麽？你是覺得老子打不死你？”
徐懷榮越說越來氣。
“你看你現在像什麽樣子！”
“你以為自己是街邊上的街溜子小混混嗎！”
“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游戲打游戲！還看什麽，什麽動畫片！追動畫片偶像！”
“你以為你多少歲？！”
徐懷榮一伸手，抓住徐聽然的那搓幹枯的黃毛。他的頭發其實長出來了，現在就是青黃不接的樣子，一半黑的，一半黃的，徐懷榮打他進來第一秒，看見他這頭發，心裏就不高興。
“你看看你自己！這什麽啊！”
徐懷榮這麽一拉扯，徐聽然鎖骨處的紋身也露了出來。
黑色的一小塊。徐懷榮一眼就發現了。
“你還去紋身了！”
徐懷榮真是要炸了。
“你這孩子，出去兩年，怎麽好的不學，光學壞的了？”
徐聽然反手把領口拉起來，擋住父親的視線。
“對！”面對徐懷榮的質問，徐聽然已然是破罐子破摔。他一把推開徐懷榮，用力無比，這猛然一下的推動，讓徐懷榮觸不及防，他往後踉蹌了下，不敢置信地看著徐聽然。
當年那個只能被他按著揍的小孩，現在已經長成了大人的模樣。
徐聽然語氣兇狠，就像是一頭兇猛的獵豹。
“對！我就是不學好！我就是爛人！”
“反正你一直都覺得我是個廢物！”
徐聽然雙眼發紅，攥緊拳頭。
這兩年來，是徐懷榮曾經說過的每句話都在他的耳畔縈繞，才讓他一點一點克制和消磨了回家的沖動。對母親的愛遠遠沒有敵過對徐懷榮的恨。
他初中開始就喜歡打游戲，徐懷榮發現一次，就揍他一次。
對徐懷榮來說，打游戲是壞孩子才會做的事情。
只有那種不學無術的家夥，才會打游戲。
打游戲是會有網癮的，還會學壞。
徐聽然毫不懷疑，他如果沒有從家裏逃跑，他的父親會送他去電擊。
他就像是永遠翻不了身的孫悟空，被父親的五指山摁得死死得，沒有掙脫的可能。
徐聽然聲嘶力竭。
“你寧願我是個傻子你也不願意要我這個兒子！”
他反手一指，指中了徐平安。
人在情緒極度失控的時候總是會說出最傷人的話，那些言辭就是一把一把的利刃，插在別人的心上。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徐平安是個太神經大條的人。
正在圍觀這場父子battle的他忽然被指，也伸手指了指自己，神情茫然，“傻子？誰？我嗎？”
徐懷山冷冷看了眼徐聽然和徐懷榮，選擇先安撫自己的兒子。
他拍了拍徐平安的背。
“平安當然不是傻子。”他說，“你看到了嗎？正在吵架的人才是傻子。”
徐平安聽了，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不會好好說話，只知道吵架的人，才是真正的傻子呢。
徐懷榮真是要一口氣順不過去了，他血壓高升，大腦充血，有一瞬間的眩暈。
在徐懷榮來不及發威的時刻，徐媽媽開口安撫兩個人的關系。
她總是這麽做，她是個溫柔的女人，在這個家裏總是充當著潤滑的作用。
但現在，她有點發火了。
“夠了。”
徐媽媽壓抑著怒火，她伸手推了下徐懷榮。
“明明兒子不在家的時候，你天天念叨，為什麽一見面就要吵架？”
“是誰天天上兒子的直播間刷禮物？”
“徐懷榮，你他媽是不是腦子有毛病，進水了？”
徐媽媽罵起人來，也頗有一番風采。
“就為了維持你那個什麽當爹的面子，你有必要做到現在這種程度嗎！”
徐懷榮簡直百口莫辯。
他脖子都紅了，也不知道是急的，還是被氣的。
“誰、誰看他直播了！”
“你不承認是不是？”
徐媽媽冷笑一聲，拿出殺手鐧。她掏出手機，手機裏居然有一段珍藏的片段。
徐懷榮暗道不好。
“等等——”
他話沒說完，徐媽媽塗著裸色美甲的食指就碰上了手機屏幕。
然後，在場的所有人都看見了一個離譜的景象。
鏡頭裏，徐懷榮捧著自己的手機，戴著一個眼鏡，聚精會神地盯著屏幕，嘴裏振振有詞，甚至可以用罵罵咧咧來形容。
“什麽話啊這些人說的。”
“怎麽可以這麽罵然然？！”
“我兒子那打游戲打的爛嗎？他打了這麽多年書都不讀了那能爛嗎？”
徐媽媽甚至可以按了音量鍵，讓這個視頻的聲音一下放大，所有人都可以聽見。
有些人想要假裝自己沒聽見都沒辦法。
這個音量已經到了沒辦法忽視的程度。
別說徐聽然了，其他人都傻了。
徐懷榮真覺得被人當面揭老底這件事讓他尷尬得無地自容。
他都想摳腳了。
“你做什麽！”徐懷榮不敢對徐媽媽發火，被女人橫了一眼以後，分貝又降了下來，語氣變得平緩，“老婆，你沒事，你沒事拍我幹嘛啊？！”他有點委屈地說，“那拍我我也是有肖像權的啊。”
徐媽媽瞪著他：“我不知道你嘴硬什麽！”
她這個男人跟他兒子的脾氣簡直如出一轍的炸。
對上了，就跟兩桿走了火的大煙槍，非得打個驚天地泣鬼神才能休戰。
她真是看不下去了。
此法寶一出，徐聽然也不敢置信。
他經過上次邵南齊的提醒以後，隱約猜到了父母有在看他的直播，但是他想，看的人應該是他的媽媽。沒想到，現在看的人居然是徐懷榮。
......徐聽然都要覺得這個視頻是p的了。怕不是他什麽網上損友為了整蠱他刻意搞的奇妙環節。
很奇妙。
徐聽然覺得自己現在被人餵了一口巧克力的屎或者屎一樣的巧克力。總之，要讓他在這個瞬間接受徐懷榮忽然變化的設定，他覺得有點困難。
整個人如遭雷劈，不知所措。
這胸口的火氣，上去也不是，下去也不是。
徐懷榮還在死要面子亂說話。
“我兒子我還沒罵到呢他們罵什麽罵！你以為我是維護他嗎？！我那是等著他回來教訓他！”
“你少說兩句！”徐媽媽瞪了徐懷榮一眼。
她轉過頭，對著徐聽然苦口婆心地說：“然然，你爸爸就是這樣的人。”
“從小到大，你也知道。”
“他這個人是絕對不會說一句心裏話的。”
“你要體諒體諒——”
“憑什麽？”徐聽然還憋著氣，“憑什麽我要體諒他？”
“然然！”徐媽媽想勸，卻又不知道從何勸起。
徐聽然從沒有這麽直接地表達過自己的情緒和想法，特別是在父母的面前。
他一口氣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他是這樣的人，他對他兒子從來都是一臉兇惡，所以呢，所以我就活該容忍他的脾氣？”
“他從小到大，有當面誇過我一句嗎？”
“沒有！”
“他從來都只知道罵我，在他眼裏，我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差勁的兒子！”
“不是的然然。”徐媽媽解釋，“你爸爸他，你爸爸他——哎呀！”徐媽媽都要急死了。她反手打在徐懷榮的背上，“孩子他爸，你說句話啊！”
徐懷榮面色鐵青，無話可說。
他心裏有想說的，但是又說不出口了。
沈默了這麽多年，在孩子面前當了這麽多年的虎爸，要讓他在這片刻忽然變得柔情坦然，他做不到。
嗓子眼幹澀發疼。
在這沈默裏，徐聽然的期待終於漸漸滅了下去。
他扯了扯嘴角。
“看吧。我說得沒錯吧？”他低著頭，眼神裏的光暗淡，語氣嘲諷，“他就是這麽看我的。”
付小西忍了半天，終於忍不下去了。
她大喊一聲：“不是的！”
這情急之下的言語，竟然有幾分見義勇為的大俠企圖出手相助別人的味道。
“然然哥哥！你才不是那個什麽、什麽！”
完了。
付小西卡殼了。
但是她憑借自己的努力，說出了自己心裏久久盤旋著卻一直沒有說出口的詞匯。
“你才不是那個什麽南人！”
這話一出，徐聽然變成傻瓜了。
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他剛剛一氣之下說了徐平安是個傻子，現在付小西更是直接說他不是男人了。
他怎麽就不是男人了？
付雲佳無奈，“小西，你到底想說什麽？”
沈蔓越猜測：“爛人？”
“對對對！”
付小西趕緊維護自己的然然哥哥的名譽。
“然然哥哥，你不是懶人。”
......大人們都已經放棄糾正今天付小西的嘴瓢了。
“你很好！你會做飯！還會洗碗！還會.......”完了完了，還會什麽呀？
柳眉枝接話：“還會拖地，打掃衛生。”
“對對對！”
“還知道心疼我這個老人家，知道照顧小西。”
“沒錯！”
不知道怎麽著，說話的主動權一下就從付小西的身上變化到了柳眉枝的身上。
這下好了，柳眉枝又變成那個控場的人了。
柳眉枝一開始不想摻合這件事的，她不是徐家人，也沒有多管閑事的習慣。
但是徐聽然這個孩子，柳眉枝是把他當做自己人看的。她不忍心看著他就因為父親的問題一直在這樣的困局裏打轉。
“這位先生，你的兒子徐聽然是個很好的孩子。”
二姨奶奶一走，柳眉枝就成了這裏年紀最大的人了。
雖然她不是徐家的長輩，但是好歹在場的人，除了沈菏妝，都是知道些禮數的。徐懷榮雖然會揍自己的兒子，但是他不會平白無故地對著不認識的人發脾氣。他這樣的人，最直接的怒火就是朝著自己的親人了。
“他善良，勇敢，而且知道堅持。”
“現在這個社會上，很少有人知道自己喜歡什麽。有些人甚至要花一生來解決這個問題。但是徐先生，你的兒子他知道自己喜歡什麽。”
“如果你看過他打游戲，你就會知道，他是真的喜歡這個事情。而且他能夠把他做好，能夠用這個謀生。當父母的，難道不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長大以後可以做個獨立的人，能夠找到自己喜歡的事情，能夠養活自己嗎？”
“你的兒子現在已經做到了，你為什麽不能替他感到高興呢！”
付小西聽得雲裏霧裏，等柳眉枝說完話，她只是覺得耳邊的聲音似乎停頓了，於是下意識地鼓掌，熱烈激動地附和：“對對對！外婆說得對！”
但其實到底哪裏對，付小西也說不明白。
不過她覺得就是這麽個道理。
她現在就還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麽呢！
她喜歡玩過家家，可是，過家家難道能夠養活她嗎？
她還沒有靠玩過家家賺過錢呢！
倒是靠給媽媽找男朋友賺了不少錢。
付小西的經濟頭腦不合時宜地動了起來。
她想，要是媽媽一直沒有男朋友，她一直幫媽媽找男朋友，那她豈不是可以賺好多好多錢！
付小西滿眼期待地看著付雲佳。
付雲佳被這樣詭異的眼神給看著，心中奇怪，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好對著付小西擠出一個笑容來。
哎。
付小西看著付雲佳的笑容，又小小地懺悔了起來。
她不能為了個人小小的一些利益，一些錢錢，就讓她媽媽一輩子不談戀愛呀！
不好不好。
而且，如果每次給媽媽找男朋友，她都不能成功找到，付小西也是會失望的。她覺得她不能讓自己陷入變成這樣！她要做一個陽光的！有成就感的小女孩！
所以，媽媽可以每次先談了戀愛，再分手，然後呢，就找她付小西去幫忙找男朋友！
這下就萬事大吉啦！
她又可以賺錢，媽媽又可以戀愛了！
世界上怎麽會有她這麽聰明的小女孩！
付雲佳面對付小西亮閃閃的目光，無奈地問：“小西，你想說什麽？”
付小西神秘地搖了搖頭。
“秘密！秘密！”
小女孩的心思就是這樣像風一樣來去自如。
她遐想完了，又趕緊對著徐懷榮說：“這個叔叔，你的兒子真的很棒了。”
“而且他身上的紋身是小狗的爪印和名字呢！”
說出這句話以後，付小西後悔了，她趕緊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她可憐巴巴地看向徐聽然：“然然哥哥，對不起。”
本來她和徐聽然說好了，這件事是他們之間的小秘密的。
然然哥哥誰也沒有告訴，就只告訴了她。
徐聽然不會把氣發在小西身上，他嘆了口氣，說了一聲沒事。
徐媽媽很快反應過來，“是gore嗎？”
徐聽然小的時候，家裏養過一只狗。
一只大雨天出現的流浪狗。
徐聽然給它取了個洋文名字，每天追在它的屁股後面，高高興興地喊著。後來，小狗因為意外吞食了被裝了針的火腿腸給毒害了。徐聽然傷心了很多天，後來再也沒有提起過這只小狗。
徐媽媽都以為他要忘了。
卻沒有想到的是，他把它的名字和小小的爪印，都刻在了最接近心臟的位置。
這個孩子，和他最討厭的爸爸，骨子裏竟然存在著一種相似。
徐媽媽嘆氣。
徐懷山有點想抽煙，但是在場這麽多孩子，他就忍了。
他走上前，拍了拍自己頹然的弟弟。
“懷榮，其實你我都知道，你為什麽會成為這樣的父親。”
他們的父親也是徐懷榮的這樣的人。
只是徐懷山從小就受夠了這樣的教育，所以他發誓，他要成為不一樣的父親。
而徐懷榮，就像是子承父業一般，以自己如何被愛的方式，對他的兒子表達著自己的愛。
徐懷榮捂著臉，沒哭，他痛哭得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他此刻心中情緒翻湧，有後悔，有丟臉，也有一種無力感。
徐聽然瞧著他這樣，低著頭，又能夠看到他頭頂的白發了。
你說他心軟，可是他發脾氣的時候就是能用最鋒利的劍將對方刺傷。
可你若說他鐵石心腸，他現在看著徐懷榮，一個強大的山倒塌的時候，他的心中並未湧起想象中的覆仇的暢快。
他和父親，就像是兩塊擰巴的辣麻花，不甜，扭來扭去，可是分不開。
徐聽然嘆了口氣。
他說不出對不起這句話。
抿了抿唇，只剩下幾分別扭。
“早說了，別聊我們的事情。”
不聊就不會有這麽多事了。
眼看事情收尾，柳眉枝示意付雲佳帶著小西離開。
離開的時候，徐聽然猶豫了。
“柳姨，我在家吃個晚飯再回來。”
柳眉枝聽了，點了點頭。
徐聽然深知距離產生美這件事，現在他和他爸的關系稍微融洽了，等他在家裏住幾天，狂打一番游戲，拳頭又是劈頭蓋臉地砸下來了。
要不得。
他不行。
他只是想留下來，陪許久沒見的父母吃吃飯，聊聊天。
別吵架的那種聊天。
沈蔓越要跟著付雲佳一起走，大家好久沒見面了，一起吃頓飯。
沈菏妝想挽留什麽，卻被徐懷山留下簽協議。
事情再也沒有回轉的餘地。
今天這樣的鬧劇直接在小孩子的面前發生，付雲佳怎麽想還是有些擔心的，在路上問起付小西，關於今天的事情，她心裏怎麽想。
付小西可不想把她對媽媽談戀愛的算計給抖出來呀。
她其實都沒怎麽想。
她是一個有主見的小女孩哦。
“小川哥哥的媽媽不是好媽媽，我要當小川哥哥的媽媽。”
沈蔓越哈哈大笑起來了。
“好好好！”
“哎呀，我這許久沒聽見小西這麽直接的講話的風格，這忽然一聽，我簡直就是如聽仙樂耳暫明啊！”
付雲佳吐槽：“你最近是在開直播嗎？怎麽說話一股主播味。”
沈蔓越錘了下付雲佳的肩膀。
“小西，那阿姨就把小川哥哥交給你了哦！”
付小西可有責任感了。
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你放心吧！”
“我一定會好好當小川哥哥的媽媽的！”
從今天開始，她，付小西，就是持照上位的小媽媽！
付雲佳瞧見了，笑著搖頭。
也不知道小川知道了這件事會怎麽想？一下從老公變成媽媽，是會高興呢，還是會覺得震驚呢？
柳眉枝問付小西。
“那小西，你覺得然然哥哥這件事呢？”
“然然哥哥？”
付小西歪著頭想了想，“我覺得他們都好可憐哦。”
“我早說啦，喜歡就要說出來哦！”
“就像是我喜歡大家一樣！”
付小西大概是之前陪徐聽然看虛擬偶像直播學到的這種東西。
付小西就跟小偶像一樣，站在大家面前，一只手高高舉起來畫了一個半圓弧，然後一只小手比成“8”的形狀，裝作是一把小手槍，對著幾個大人發出biubiiu的動作。付小西邊表演，還邊自帶音效，最後還要念一句臺詞：“快接受我的喜歡吧！”
大人們都樂得不可開交，唯有賀雲山，帶了點開玩笑的意味，問付小西：“小西，賀叔叔沒有愛心嗎？”
付小西搖了搖頭。
“我們要尊敬人民警察！”
其實呀，是她沒有那麽那麽喜歡賀叔叔，所以才不給賀叔叔發射小愛心的。
她可不喜歡那天賀叔叔兇巴巴地問她和小川哥哥的樣子。
不過，賀叔叔確實沒有把她有讀心術這件事告訴別人。
唔，信守承諾！
可以加分！
吃飯的時候，沈蔓越和付雲佳談起付小西放假怎麽玩的事情。
好好的一個暑假，可不能荒廢呀！
付小西還沒想好，沈蔓越倒是有了一個提議。
“劉導之前跟我說過這個事情，但是我們都沒想到要真的去做。現在，我們打算把這個事情做一做呢。”
“什麽？要拍綜藝嗎？”
“對，我們想拍一檔親子綜藝，主要聚焦在父親和孩子相處上。其實這樣的綜藝之前也有很多，國內外都有。很顯然是有市場的。這跟長久以來的亞洲文化下親子關系的模式有關系。”
“因為母親在生活中太過常見地擔任了帶孩子這個任務，所以觀眾們會更期待看到父親的表現。”
付雲佳點了點頭，“然後呢？你也說了，其實國內外這樣的綜藝不算少，你們現在繼續拍這樣的東西，也很難出新意。而且說實話，我覺得這樣的綜藝除了給孩子和父親一個獨處的機會以外，很難更孩子提供別的價值。”
“佳佳姐，你的顧慮我們之前也考慮過。所以我和劉姐商量以後，想多加一點東西，讓這趟旅程對孩子而言更有意義，也說直白了，對外去做，我們也好做話題度。”
付雲佳聽了這麽多，忽然反應過來，“蔓越，你這是要準備轉幕後嗎？”
“之前就有這樣的想法，但是沒有合適的機會。”沈蔓越看了眼賀雲山，兩個人的手在桌下相握。
自以為無人知曉，實際上，早就看穿這一切的付小西被肉麻得抖了抖雞皮疙瘩。
哎呀呀，之前那個看見他們互動就要尖叫的小西皮粉，現在居然也有點受不了這兩個人的黏糊了。
果然，就跟追偶像劇外婆只喜歡看男女主在一起之前的故事一樣。
付小西小小年紀，竟然也染上了這樣的毛病！
沈蔓越繼續說：“我是不會退出熒幕的，也不會轉純幕後，只是如果遇到合適的機會，還是想嘗試一些新的方向，新的職業。”
“那很好。”
兩個人碰杯，清脆的聲響悅耳。
柳眉枝瞧見了，忽然靈機一動。
“你們剛剛聊的那個節目，還缺人嗎？小西能去嗎？”
付小西忽然被cue，一臉茫然地從芒果奶昔裏擡頭，嘴邊還掛著一些雪白又香甜的奶昔小胡子。
“外婆，我要去哪裏？”
柳眉枝拿出狼外婆哄小紅帽的勁。
“小西去和楚叔叔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付雲佳無奈：“媽，人楚歧東忙，不一定有空的。這一出去就是十天半個月的。就算小西願意，你也不問問別人？”
“我問了啊。”柳眉枝的行動力那真的是杠杠的。
她舉起手機，微信對話框裏，顯示的正是她和楚歧東的聊天實況。
內容如下。
一葉柳眉：和小西出去拍綜藝，你去嗎？
D：去！！
D：【語音】
D：【語音】
點開以後，會聽到如下內容。
“媽，不是，阿姨，去哪裏拍？我要準備什麽？我需要提前練習什麽嗎？只有我和小西嗎？誒，媽，你別說話，我在和柳姨說話呢。什麽？你要去？你別掐我呀媽你——”
“對不起啊柳姨，我媽剛才有些激動。”
“我這邊都可以的，只要小西想去，我都可以的。”
餐桌上，付小西哈哈笑起來。
“楚叔叔好搞笑哦。”
“那小西想不想和搞笑的楚叔叔出去玩呢？”
“唔，會很久見不到外婆和媽媽嗎？”付小西可憐巴巴地問。
“外婆和媽媽會每天給你打視頻電話哦。而且——”柳眉枝跟付小西講悄悄話。
這麽一說，付小西就馬上喜笑顏開地答應了。
“好呀好呀！我想去的！”
“沈姐姐，媽媽，什麽時候去！可以明天就去嘛！”
當天晚上，付雲佳偷偷拉著柳眉枝問，“媽，你跟小西說什麽呢？這孩子變臉變得比天還快。”
柳眉枝一副山人自有妙計的表情。
她才不會告訴付雲佳，她說，外婆想休息一個月，讓小西出去玩。
可以免掉小西今年的孫女稅！
付小西二話不說就答應啦！
“媽，你幹嘛非把小西弄出去？”
付雲佳想不通，“我以為你剛搬過來，要留著她，跟她一起好好熟悉熟悉呢。”
柳眉枝哼了一聲。
“熟悉什麽？有她在，我還能熟悉什麽？”
她抓起洗臉帕，往自己的臉上擦。
“雲佳啊，你閨女可愛是可愛，但是折騰人啊。”
“這下好了，三年了，我好不容易能放會假，我當然迫不及待要把她給丟出去了。”
“這一個月，她玩她的，我玩我的。”
“讓她和她爸爸單獨相處，培養一下感情也很好嘛。”
“是是是。”付雲佳無奈地應了，她想起她姐姐的叮囑，“媽，我姐說，這邊有個公園有個很不錯的廣場舞團，要不你明天去看看？”
柳眉枝答應了。
第二天，她帶著付小西去試探敵情。
不是她誇張，現在的廣場舞已經進化到可以跟打游戲裏的幫派做比較的程度了。
一個公園，要是有好幾個廣場舞團隊，那彼此之間，總是要劃分一下地盤的。
頗有一些香港古惑仔的味道。
然後如果跳的舞蹈曲風相似，舞蹈相同，還會被扣上一頂抄襲的大帽子呢！
柳眉枝雖然之前沒跳過，但是她聽別人講過。現在細細觀察來，就是想看看哪個隊伍的風水好，狀態好。
這麽看著，就發現一個奇怪的人。
也不能說他奇怪，就是他和周圍的人不一樣。
那是個老爺爺，卻有著這個年齡段的老年人一般沒有的身段，高高瘦瘦的，看起來是個很儒雅，也很註重自己身材管理的人。穿衣搭配都很新潮，腳下那雙鞋子，更是年輕人喜歡的牌子。
和他這樣的新潮的打扮不一樣的是，他放著歌，跳著的舞，竟然是戲曲的選段。
他跟周遭的煙火格格不入，信手拈來的感覺，渾身上下的氣度，淡雅又含韻的眼神，讓觀望著的柳眉枝很難不想到她年少時候，坐在臺下看的一些旦角。
那個年頭，旦角都是男人演的。
柳眉枝喜歡漂亮的東西，也喜歡旦角。
當初要在臺下仰望著的人，現在居然出現在同一個廣場舞的地盤上了。
柳眉枝覺得新奇。
付小西瞧見了，捂嘴偷笑，然後蹦噠著跑到人家老爺爺的面前，可愛地對著別人老爺爺說：“爺爺，你好呀，請問你可以教我的婆婆跳舞嗎？”
付小西溜得猝不及防，柳眉枝簡直沒來及反應。
“小西！”柳眉枝喊。
付小西半點不害臊，看著這個爺爺，一顆小心眼清醒得很呢。
她的外婆，分明是有點饞人家爺爺辣！
哼哼，這下就需要她的幫忙了。
讓她在去和爸爸參加綜藝之前，為外婆做一下大事吧！
“爺爺，好不好嘛？”付小西撒嬌。
沒有老年人可以抵抗得了付小西，現在這個老爺爺也不行。
他清雅地笑了下，轉頭看向柳眉枝，“你好，你就是這個孩子的外婆嗎？”
“我能有幸邀請你跳一支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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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聽然覺得, 跟這位突然出現的阿姨所帶來的曲折劇情相比，他的劇情實在是不值一提。
所以他誠懇且真切地，下意識喊了一聲爸。
之前以為這句稱呼很難喊出口, 現在腦子一抽了，居然就這麽直溜溜地從嘴巴裏蹦出來了。
此話一出，連徐聽然自己都有些驚訝。
他怎麽做到的啊？！
這跟他爸犟了兩年的氣，還沒爭回來一個道理，居然就自己先認慫了，開口喊了爸。徐聽然一張俊俏的臉上寫滿了不敢置信。別扭，就是純純的別扭。
瞧見了他的表情，徐懷榮冷笑一聲。
“怎麽？”
“喊我一聲爸你就這麽不樂意！你給我站過來！”
徐聽然就是不喜歡他爸這種永遠都是硬梆梆的, 帶著命令的口吻講話的語氣，就好像他不是他的兒子, 而是他手下的兵, 要聽他發號施令, 看他眼色才對。徐聽然不喜歡這種感覺。
本來有幾分想著算了算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現在胸口那一簇火苗就一下又重新點燃了起來。
不服氣，就是不服氣。
徐聽然像一頭小獅子，昂著頭，反抗著自己的父親。
“對！我就是不樂意！”
徐懷榮一聽這話，臉色都青了。
就跟被人往那染料罐裏泡了澡一樣。
徐懷榮下意識四處看，那樣子徐寧川分外熟悉。他是在找可以用來當打人工具的物品。
徐聽然冷笑, “怎麽，你還想打我！？”
這句話不亞於火上澆油。
“我打不得你？！”徐懷榮氣急，家夥也不抄了，東西也不找了, 袖子一擼，伸手就往徐聽然的身上砸。那拳頭硬梆梆的，付小西看了都害怕，感覺能一坨打翻一個小怪獸。
徐聽然也不怕，他梗著脖子，擡著頭看他爸。
不知道為什麽，兩年沒見，總覺得他爸矮了點。
白頭發多了點。
但是兇巴巴要揍人的樣子，還是很討人嫌。
徐媽媽雖然病弱，看著像風一吹都倒的西施，但是現在下意識站出來維護徐聽然的樣子，像極了母雞護崽，半點也不猶豫。
“徐懷榮！孩子兩年前被你打走了！現在才回來！你又要打，是不是！”
“那你先打我啊！”
徐媽媽跟人吵架的時候，大聲說話的樣子都帶著幾分病氣。
徐聽然心疼他媽，反手把徐媽媽往身後扯，自己毫不示弱地沖著徐懷榮喊，“你打我啊！”
“你把我打死算了！”
沈菏妝還癱坐在地上，看著這突然發生的一幕，心下嗤笑。
這劇情也沒有比她的好到哪裏去。
演戲的人成了看戲的人，看戲的人變成了臺上客。
徐聽然是個倔骨頭，他爸也是脾氣硬的，跟一塊鋼板一樣，現在兩個人彼此踢到彼此，都不退讓。
“你打我啊！”
付小西看著這一幕，只覺得心中詫異。
她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聽見被人主動提這種要求。
也是第一次見到平日裏認真做飯打掃衛生的可以算得上是賢惠的徐聽然哥哥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就好像他的身上有一根引線，平時不會被點燃，但是遇到徐懷榮，別說引線會被點燃了，就連渾身順不拉幾的骨頭，都要反過來了。
眼眶裏都泛著紅，帶著血絲，聲嘶力竭地喊：“徐懷榮，你有本事打死我啊！”
付小西想沖上去做點什麽，但是付雲佳一把拉住了她。
這兩個男人動起手來倒沒什麽，付小西這麽小一個小孩子，跑過去，拳腳一個沒長眼睛，就全往她身上招呼了。
付小西瞧著媽媽搖頭，往前沖的心思歇了片刻。
徐懷榮聽了徐聽然那句話，冷笑一聲，“怎麽？你是覺得老子打不死你？”
徐懷榮越說越來氣。
“你看你現在像什麽樣子！”
“你以為自己是街邊上的街溜子小混混嗎！”
“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游戲打游戲！還看什麽，什麽動畫片！追動畫片偶像！”
“你以為你多少歲？！”
徐懷榮一伸手，抓住徐聽然的那搓幹枯的黃毛。他的頭發其實長出來了，現在就是青黃不接的樣子，一半黑的，一半黃的，徐懷榮打他進來第一秒，看見他這頭發，心裏就不高興。
“你看看你自己！這什麽啊！”
徐懷榮這麽一拉扯，徐聽然鎖骨處的紋身也露了出來。
黑色的一小塊。徐懷榮一眼就發現了。
“你還去紋身了！”
徐懷榮真是要炸了。
“你這孩子，出去兩年，怎麽好的不學，光學壞的了？”
徐聽然反手把領口拉起來，擋住父親的視線。
“對！”面對徐懷榮的質問，徐聽然已然是破罐子破摔。他一把推開徐懷榮，用力無比，這猛然一下的推動，讓徐懷榮觸不及防，他往後踉蹌了下，不敢置信地看著徐聽然。
當年那個只能被他按著揍的小孩，現在已經長成了大人的模樣。
徐聽然語氣兇狠，就像是一頭兇猛的獵豹。
“對！我就是不學好！我就是爛人！”
“反正你一直都覺得我是個廢物！”
徐聽然雙眼發紅，攥緊拳頭。
這兩年來，是徐懷榮曾經說過的每句話都在他的耳畔縈繞，才讓他一點一點克制和消磨了回家的沖動。對母親的愛遠遠沒有敵過對徐懷榮的恨。
他初中開始就喜歡打游戲，徐懷榮發現一次，就揍他一次。
對徐懷榮來說，打游戲是壞孩子才會做的事情。
只有那種不學無術的家夥，才會打游戲。
打游戲是會有網癮的，還會學壞。
徐聽然毫不懷疑，他如果沒有從家裏逃跑，他的父親會送他去電擊。
他就像是永遠翻不了身的孫悟空，被父親的五指山摁得死死得，沒有掙脫的可能。
徐聽然聲嘶力竭。
“你寧願我是個傻子你也不願意要我這個兒子！”
他反手一指，指中了徐平安。
人在情緒極度失控的時候總是會說出最傷人的話，那些言辭就是一把一把的利刃，插在別人的心上。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徐平安是個太神經大條的人。
正在圍觀這場父子battle的他忽然被指，也伸手指了指自己，神情茫然，“傻子？誰？我嗎？”
徐懷山冷冷看了眼徐聽然和徐懷榮，選擇先安撫自己的兒子。
他拍了拍徐平安的背。
“平安當然不是傻子。”他說，“你看到了嗎？正在吵架的人才是傻子。”
徐平安聽了，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不會好好說話，只知道吵架的人，才是真正的傻子呢。
徐懷榮真是要一口氣順不過去了，他血壓高升，大腦充血，有一瞬間的眩暈。
在徐懷榮來不及發威的時刻，徐媽媽開口安撫兩個人的關系。
她總是這麽做，她是個溫柔的女人，在這個家裏總是充當著潤滑的作用。
但現在，她有點發火了。
“夠了。”
徐媽媽壓抑著怒火，她伸手推了下徐懷榮。
“明明兒子不在家的時候，你天天念叨，為什麽一見面就要吵架？”
“是誰天天上兒子的直播間刷禮物？”
“徐懷榮，你他媽是不是腦子有毛病，進水了？”
徐媽媽罵起人來，也頗有一番風采。
“就為了維持你那個什麽當爹的面子，你有必要做到現在這種程度嗎！”
徐懷榮簡直百口莫辯。
他脖子都紅了，也不知道是急的，還是被氣的。
“誰、誰看他直播了！”
“你不承認是不是？”
徐媽媽冷笑一聲，拿出殺手鐧。她掏出手機，手機裏居然有一段珍藏的片段。
徐懷榮暗道不好。
“等等——”
他話沒說完，徐媽媽塗著裸色美甲的食指就碰上了手機屏幕。
然後，在場的所有人都看見了一個離譜的景象。
鏡頭裏，徐懷榮捧著自己的手機，戴著一個眼鏡，聚精會神地盯著屏幕，嘴裏振振有詞，甚至可以用罵罵咧咧來形容。
“什麽話啊這些人說的。”
“怎麽可以這麽罵然然？！”
“我兒子那打游戲打的爛嗎？他打了這麽多年書都不讀了那能爛嗎？”
徐媽媽甚至可以按了音量鍵，讓這個視頻的聲音一下放大，所有人都可以聽見。
有些人想要假裝自己沒聽見都沒辦法。
這個音量已經到了沒辦法忽視的程度。
別說徐聽然了，其他人都傻了。
徐懷榮真覺得被人當面揭老底這件事讓他尷尬得無地自容。
他都想摳腳了。
“你做什麽！”徐懷榮不敢對徐媽媽發火，被女人橫了一眼以後，分貝又降了下來，語氣變得平緩，“老婆，你沒事，你沒事拍我幹嘛啊？！”他有點委屈地說，“那拍我我也是有肖像權的啊。”
徐媽媽瞪著他：“我不知道你嘴硬什麽！”
她這個男人跟他兒子的脾氣簡直如出一轍的炸。
對上了，就跟兩桿走了火的大煙槍，非得打個驚天地泣鬼神才能休戰。
她真是看不下去了。
此法寶一出，徐聽然也不敢置信。
他經過上次邵南齊的提醒以後，隱約猜到了父母有在看他的直播，但是他想，看的人應該是他的媽媽。沒想到，現在看的人居然是徐懷榮。
......徐聽然都要覺得這個視頻是p的了。怕不是他什麽網上損友為了整蠱他刻意搞的奇妙環節。
很奇妙。
徐聽然覺得自己現在被人餵了一口巧克力的屎或者屎一樣的巧克力。總之，要讓他在這個瞬間接受徐懷榮忽然變化的設定，他覺得有點困難。
整個人如遭雷劈，不知所措。
這胸口的火氣，上去也不是，下去也不是。
徐懷榮還在死要面子亂說話。
“我兒子我還沒罵到呢他們罵什麽罵！你以為我是維護他嗎？！我那是等著他回來教訓他！”
“你少說兩句！”徐媽媽瞪了徐懷榮一眼。
她轉過頭，對著徐聽然苦口婆心地說：“然然，你爸爸就是這樣的人。”
“從小到大，你也知道。”
“他這個人是絕對不會說一句心裏話的。”
“你要體諒體諒——”
“憑什麽？”徐聽然還憋著氣，“憑什麽我要體諒他？”
“然然！”徐媽媽想勸，卻又不知道從何勸起。
徐聽然從沒有這麽直接地表達過自己的情緒和想法，特別是在父母的面前。
他一口氣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他是這樣的人，他對他兒子從來都是一臉兇惡，所以呢，所以我就活該容忍他的脾氣？”
“他從小到大，有當面誇過我一句嗎？”
“沒有！”
“他從來都只知道罵我，在他眼裏，我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差勁的兒子！”
“不是的然然。”徐媽媽解釋，“你爸爸他，你爸爸他——哎呀！”徐媽媽都要急死了。她反手打在徐懷榮的背上，“孩子他爸，你說句話啊！”
徐懷榮面色鐵青，無話可說。
他心裏有想說的，但是又說不出口了。
沈默了這麽多年，在孩子面前當了這麽多年的虎爸，要讓他在這片刻忽然變得柔情坦然，他做不到。
嗓子眼幹澀發疼。
在這沈默裏，徐聽然的期待終於漸漸滅了下去。
他扯了扯嘴角。
“看吧。我說得沒錯吧？”他低著頭，眼神裏的光暗淡，語氣嘲諷，“他就是這麽看我的。”
付小西忍了半天，終於忍不下去了。
她大喊一聲：“不是的！”
這情急之下的言語，竟然有幾分見義勇為的大俠企圖出手相助別人的味道。
“然然哥哥！你才不是那個什麽、什麽！”
完了。
付小西卡殼了。
但是她憑借自己的努力，說出了自己心裏久久盤旋著卻一直沒有說出口的詞匯。
“你才不是那個什麽南人！”
這話一出，徐聽然變成傻瓜了。
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他剛剛一氣之下說了徐平安是個傻子，現在付小西更是直接說他不是男人了。
他怎麽就不是男人了？
付雲佳無奈，“小西，你到底想說什麽？”
沈蔓越猜測：“爛人？”
“對對對！”
付小西趕緊維護自己的然然哥哥的名譽。
“然然哥哥，你不是懶人。”
......大人們都已經放棄糾正今天付小西的嘴瓢了。
“你很好！你會做飯！還會洗碗！還會.......”完了完了，還會什麽呀？
柳眉枝接話：“還會拖地，打掃衛生。”
“對對對！”
“還知道心疼我這個老人家，知道照顧小西。”
“沒錯！”
不知道怎麽著，說話的主動權一下就從付小西的身上變化到了柳眉枝的身上。
這下好了，柳眉枝又變成那個控場的人了。
柳眉枝一開始不想摻合這件事的，她不是徐家人，也沒有多管閑事的習慣。
但是徐聽然這個孩子，柳眉枝是把他當做自己人看的。她不忍心看著他就因為父親的問題一直在這樣的困局裏打轉。
“這位先生，你的兒子徐聽然是個很好的孩子。”
二姨奶奶一走，柳眉枝就成了這裏年紀最大的人了。
雖然她不是徐家的長輩，但是好歹在場的人，除了沈菏妝，都是知道些禮數的。徐懷榮雖然會揍自己的兒子，但是他不會平白無故地對著不認識的人發脾氣。他這樣的人，最直接的怒火就是朝著自己的親人了。
“他善良，勇敢，而且知道堅持。”
“現在這個社會上，很少有人知道自己喜歡什麽。有些人甚至要花一生來解決這個問題。但是徐先生，你的兒子他知道自己喜歡什麽。”
“如果你看過他打游戲，你就會知道，他是真的喜歡這個事情。而且他能夠把他做好，能夠用這個謀生。當父母的，難道不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長大以後可以做個獨立的人，能夠找到自己喜歡的事情，能夠養活自己嗎？”
“你的兒子現在已經做到了，你為什麽不能替他感到高興呢！”
付小西聽得雲裏霧裏，等柳眉枝說完話，她只是覺得耳邊的聲音似乎停頓了，於是下意識地鼓掌，熱烈激動地附和：“對對對！外婆說得對！”
但其實到底哪裏對，付小西也說不明白。
不過她覺得就是這麽個道理。
她現在就還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麽呢！
她喜歡玩過家家，可是，過家家難道能夠養活她嗎？
她還沒有靠玩過家家賺過錢呢！
倒是靠給媽媽找男朋友賺了不少錢。
付小西的經濟頭腦不合時宜地動了起來。
她想，要是媽媽一直沒有男朋友，她一直幫媽媽找男朋友，那她豈不是可以賺好多好多錢！
付小西滿眼期待地看著付雲佳。
付雲佳被這樣詭異的眼神給看著，心中奇怪，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好對著付小西擠出一個笑容來。
哎。
付小西看著付雲佳的笑容，又小小地懺悔了起來。
她不能為了個人小小的一些利益，一些錢錢，就讓她媽媽一輩子不談戀愛呀！
不好不好。
而且，如果每次給媽媽找男朋友，她都不能成功找到，付小西也是會失望的。她覺得她不能讓自己陷入變成這樣！她要做一個陽光的！有成就感的小女孩！
所以，媽媽可以每次先談了戀愛，再分手，然後呢，就找她付小西去幫忙找男朋友！
這下就萬事大吉啦！
她又可以賺錢，媽媽又可以戀愛了！
世界上怎麽會有她這麽聰明的小女孩！
付雲佳面對付小西亮閃閃的目光，無奈地問：“小西，你想說什麽？”
付小西神秘地搖了搖頭。
“秘密！秘密！”
小女孩的心思就是這樣像風一樣來去自如。
她遐想完了，又趕緊對著徐懷榮說：“這個叔叔，你的兒子真的很棒了。”
“而且他身上的紋身是小狗的爪印和名字呢！”
說出這句話以後，付小西後悔了，她趕緊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她可憐巴巴地看向徐聽然：“然然哥哥，對不起。”
本來她和徐聽然說好了，這件事是他們之間的小秘密的。
然然哥哥誰也沒有告訴，就只告訴了她。
徐聽然不會把氣發在小西身上，他嘆了口氣，說了一聲沒事。
徐媽媽很快反應過來，“是gore嗎？”
徐聽然小的時候，家裏養過一只狗。
一只大雨天出現的流浪狗。
徐聽然給它取了個洋文名字，每天追在它的屁股後面，高高興興地喊著。後來，小狗因為意外吞食了被裝了針的火腿腸給毒害了。徐聽然傷心了很多天，後來再也沒有提起過這只小狗。
徐媽媽都以為他要忘了。
卻沒有想到的是，他把它的名字和小小的爪印，都刻在了最接近心臟的位置。
這個孩子，和他最討厭的爸爸，骨子裏竟然存在著一種相似。
徐媽媽嘆氣。
徐懷山有點想抽煙，但是在場這麽多孩子，他就忍了。
他走上前，拍了拍自己頹然的弟弟。
“懷榮，其實你我都知道，你為什麽會成為這樣的父親。”
他們的父親也是徐懷榮的這樣的人。
只是徐懷山從小就受夠了這樣的教育，所以他發誓，他要成為不一樣的父親。
而徐懷榮，就像是子承父業一般，以自己如何被愛的方式，對他的兒子表達著自己的愛。
徐懷榮捂著臉，沒哭，他痛哭得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他此刻心中情緒翻湧，有後悔，有丟臉，也有一種無力感。
徐聽然瞧著他這樣，低著頭，又能夠看到他頭頂的白發了。
你說他心軟，可是他發脾氣的時候就是能用最鋒利的劍將對方刺傷。
可你若說他鐵石心腸，他現在看著徐懷榮，一個強大的山倒塌的時候，他的心中並未湧起想象中的覆仇的暢快。
他和父親，就像是兩塊擰巴的辣麻花，不甜，扭來扭去，可是分不開。
徐聽然嘆了口氣。
他說不出對不起這句話。
抿了抿唇，只剩下幾分別扭。
“早說了，別聊我們的事情。”
不聊就不會有這麽多事了。
眼看事情收尾，柳眉枝示意付雲佳帶著小西離開。
離開的時候，徐聽然猶豫了。
“柳姨，我在家吃個晚飯再回來。”
柳眉枝聽了，點了點頭。
徐聽然深知距離產生美這件事，現在他和他爸的關系稍微融洽了，等他在家裏住幾天，狂打一番游戲，拳頭又是劈頭蓋臉地砸下來了。
要不得。
他不行。
他只是想留下來，陪許久沒見的父母吃吃飯，聊聊天。
別吵架的那種聊天。
沈蔓越要跟著付雲佳一起走，大家好久沒見面了，一起吃頓飯。
沈菏妝想挽留什麽，卻被徐懷山留下簽協議。
事情再也沒有回轉的餘地。
今天這樣的鬧劇直接在小孩子的面前發生，付雲佳怎麽想還是有些擔心的，在路上問起付小西，關於今天的事情，她心裏怎麽想。
付小西可不想把她對媽媽談戀愛的算計給抖出來呀。
她其實都沒怎麽想。
她是一個有主見的小女孩哦。
“小川哥哥的媽媽不是好媽媽，我要當小川哥哥的媽媽。”
沈蔓越哈哈大笑起來了。
“好好好！”
“哎呀，我這許久沒聽見小西這麽直接的講話的風格，這忽然一聽，我簡直就是如聽仙樂耳暫明啊！”
付雲佳吐槽：“你最近是在開直播嗎？怎麽說話一股主播味。”
沈蔓越錘了下付雲佳的肩膀。
“小西，那阿姨就把小川哥哥交給你了哦！”
付小西可有責任感了。
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你放心吧！”
“我一定會好好當小川哥哥的媽媽的！”
從今天開始，她，付小西，就是持照上位的小媽媽！
付雲佳瞧見了，笑著搖頭。
也不知道小川知道了這件事會怎麽想？一下從老公變成媽媽，是會高興呢，還是會覺得震驚呢？
柳眉枝問付小西。
“那小西，你覺得然然哥哥這件事呢？”
“然然哥哥？”
付小西歪著頭想了想，“我覺得他們都好可憐哦。”
“我早說啦，喜歡就要說出來哦！”
“就像是我喜歡大家一樣！”
付小西大概是之前陪徐聽然看虛擬偶像直播學到的這種東西。
付小西就跟小偶像一樣，站在大家面前，一只手高高舉起來畫了一個半圓弧，然後一只小手比成“8”的形狀，裝作是一把小手槍，對著幾個大人發出biubiiu的動作。付小西邊表演，還邊自帶音效，最後還要念一句臺詞：“快接受我的喜歡吧！”
大人們都樂得不可開交，唯有賀雲山，帶了點開玩笑的意味，問付小西：“小西，賀叔叔沒有愛心嗎？”
付小西搖了搖頭。
“我們要尊敬人民警察！”
其實呀，是她沒有那麽那麽喜歡賀叔叔，所以才不給賀叔叔發射小愛心的。
她可不喜歡那天賀叔叔兇巴巴地問她和小川哥哥的樣子。
不過，賀叔叔確實沒有把她有讀心術這件事告訴別人。
唔，信守承諾！
可以加分！
吃飯的時候，沈蔓越和付雲佳談起付小西放假怎麽玩的事情。
好好的一個暑假，可不能荒廢呀！
付小西還沒想好，沈蔓越倒是有了一個提議。
“劉導之前跟我說過這個事情，但是我們都沒想到要真的去做。現在，我們打算把這個事情做一做呢。”
“什麽？要拍綜藝嗎？”
“對，我們想拍一檔親子綜藝，主要聚焦在父親和孩子相處上。其實這樣的綜藝之前也有很多，國內外都有。很顯然是有市場的。這跟長久以來的亞洲文化下親子關系的模式有關系。”
“因為母親在生活中太過常見地擔任了帶孩子這個任務，所以觀眾們會更期待看到父親的表現。”
付雲佳點了點頭，“然後呢？你也說了，其實國內外這樣的綜藝不算少，你們現在繼續拍這樣的東西，也很難出新意。而且說實話，我覺得這樣的綜藝除了給孩子和父親一個獨處的機會以外，很難更孩子提供別的價值。”
“佳佳姐，你的顧慮我們之前也考慮過。所以我和劉姐商量以後，想多加一點東西，讓這趟旅程對孩子而言更有意義，也說直白了，對外去做，我們也好做話題度。”
付雲佳聽了這麽多，忽然反應過來，“蔓越，你這是要準備轉幕後嗎？”
“之前就有這樣的想法，但是沒有合適的機會。”沈蔓越看了眼賀雲山，兩個人的手在桌下相握。
自以為無人知曉，實際上，早就看穿這一切的付小西被肉麻得抖了抖雞皮疙瘩。
哎呀呀，之前那個看見他們互動就要尖叫的小西皮粉，現在居然也有點受不了這兩個人的黏糊了。
果然，就跟追偶像劇外婆只喜歡看男女主在一起之前的故事一樣。
付小西小小年紀，竟然也染上了這樣的毛病！
沈蔓越繼續說：“我是不會退出熒幕的，也不會轉純幕後，只是如果遇到合適的機會，還是想嘗試一些新的方向，新的職業。”
“那很好。”
兩個人碰杯，清脆的聲響悅耳。
柳眉枝瞧見了，忽然靈機一動。
“你們剛剛聊的那個節目，還缺人嗎？小西能去嗎？”
付小西忽然被cue，一臉茫然地從芒果奶昔裏擡頭，嘴邊還掛著一些雪白又香甜的奶昔小胡子。
“外婆，我要去哪裏？”
柳眉枝拿出狼外婆哄小紅帽的勁。
“小西去和楚叔叔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付雲佳無奈：“媽，人楚歧東忙，不一定有空的。這一出去就是十天半個月的。就算小西願意，你也不問問別人？”
“我問了啊。”柳眉枝的行動力那真的是杠杠的。
她舉起手機，微信對話框裏，顯示的正是她和楚歧東的聊天實況。
內容如下。
一葉柳眉：和小西出去拍綜藝，你去嗎？
D：去！！
D：【語音】
D：【語音】
點開以後，會聽到如下內容。
“媽，不是，阿姨，去哪裏拍？我要準備什麽？我需要提前練習什麽嗎？只有我和小西嗎？誒，媽，你別說話，我在和柳姨說話呢。什麽？你要去？你別掐我呀媽你——”
“對不起啊柳姨，我媽剛才有些激動。”
“我這邊都可以的，只要小西想去，我都可以的。”
餐桌上，付小西哈哈笑起來。
“楚叔叔好搞笑哦。”
“那小西想不想和搞笑的楚叔叔出去玩呢？”
“唔，會很久見不到外婆和媽媽嗎？”付小西可憐巴巴地問。
“外婆和媽媽會每天給你打視頻電話哦。而且——”柳眉枝跟付小西講悄悄話。
這麽一說，付小西就馬上喜笑顏開地答應了。
“好呀好呀！我想去的！”
“沈姐姐，媽媽，什麽時候去！可以明天就去嘛！”
當天晚上，付雲佳偷偷拉著柳眉枝問，“媽，你跟小西說什麽呢？這孩子變臉變得比天還快。”
柳眉枝一副山人自有妙計的表情。
她才不會告訴付雲佳，她說，外婆想休息一個月，讓小西出去玩。
可以免掉小西今年的孫女稅！
付小西二話不說就答應啦！
“媽，你幹嘛非把小西弄出去？”
付雲佳想不通，“我以為你剛搬過來，要留著她，跟她一起好好熟悉熟悉呢。”
柳眉枝哼了一聲。
“熟悉什麽？有她在，我還能熟悉什麽？”
她抓起洗臉帕，往自己的臉上擦。
“雲佳啊，你閨女可愛是可愛，但是折騰人啊。”
“這下好了，三年了，我好不容易能放會假，我當然迫不及待要把她給丟出去了。”
“這一個月，她玩她的，我玩我的。”
“讓她和她爸爸單獨相處，培養一下感情也很好嘛。”
“是是是。”付雲佳無奈地應了，她想起她姐姐的叮囑，“媽，我姐說，這邊有個公園有個很不錯的廣場舞團，要不你明天去看看？”
柳眉枝答應了。
第二天，她帶著付小西去試探敵情。
不是她誇張，現在的廣場舞已經進化到可以跟打游戲裏的幫派做比較的程度了。
一個公園，要是有好幾個廣場舞團隊，那彼此之間，總是要劃分一下地盤的。
頗有一些香港古惑仔的味道。
然後如果跳的舞蹈曲風相似，舞蹈相同，還會被扣上一頂抄襲的大帽子呢！
柳眉枝雖然之前沒跳過，但是她聽別人講過。現在細細觀察來，就是想看看哪個隊伍的風水好，狀態好。
這麽看著，就發現一個奇怪的人。
也不能說他奇怪，就是他和周圍的人不一樣。
那是個老爺爺，卻有著這個年齡段的老年人一般沒有的身段，高高瘦瘦的，看起來是個很儒雅，也很註重自己身材管理的人。穿衣搭配都很新潮，腳下那雙鞋子，更是年輕人喜歡的牌子。
和他這樣的新潮的打扮不一樣的是，他放著歌，跳著的舞，竟然是戲曲的選段。
他跟周遭的煙火格格不入，信手拈來的感覺，渾身上下的氣度，淡雅又含韻的眼神，讓觀望著的柳眉枝很難不想到她年少時候，坐在臺下看的一些旦角。
那個年頭，旦角都是男人演的。
柳眉枝喜歡漂亮的東西，也喜歡旦角。
當初要在臺下仰望著的人，現在居然出現在同一個廣場舞的地盤上了。
柳眉枝覺得新奇。
付小西瞧見了，捂嘴偷笑，然後蹦噠著跑到人家老爺爺的面前，可愛地對著別人老爺爺說：“爺爺，你好呀，請問你可以教我的婆婆跳舞嗎？”
付小西溜得猝不及防，柳眉枝簡直沒來及反應。
“小西！”柳眉枝喊。
付小西半點不害臊，看著這個爺爺，一顆小心眼清醒得很呢。
她的外婆，分明是有點饞人家爺爺辣！
哼哼，這下就需要她的幫忙了。
讓她在去和爸爸參加綜藝之前，為外婆做一下大事吧！
“爺爺，好不好嘛？”付小西撒嬌。
沒有老年人可以抵抗得了付小西，現在這個老爺爺也不行。
他清雅地笑了下，轉頭看向柳眉枝，“你好，你就是這個孩子的外婆嗎？”
“我能有幸邀請你跳一支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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